恒大有些人和事不该被忘 背后故事胜过举杯瞬间
2017-11-01 18:40稿件来源:足球报
记者白国华报道 7年中超(中超,CSL),连续7冠,现在的恒大,绝对是中超的巨无霸,但它也有一个从小到大的过程,7连冠的背后,是一个个瞬间,有些,你可能已忘记,有些,你可能不知道,在一直跟随恒大的本报记者心中,最难忘的不是举杯的那些瞬间,而是背后的故事。
晕针的克莱奥
那是2010年2月的时候,已降入中甲(中甲,CHN1)的广州队在广药白云山基地集训。所谓基地,就是一个11人的天然草场,球场旁边就是白云山制药厂,队员们住在厂里的宿舍———即使在2008、2009年的中超时代,当时的广药队在这里训练,怡然自乐,也不会有什么狂热的球迷打扰。
对于这块场地的草皮,曾经的主教练沈祥福异常珍惜,只要下点雨,就不让球员上去训练,“不然踩坏了,恢复起来就难了。”
这一天,一位外地来的前辈心血来潮,非得看看广州队的训练,我带着他,看了十几分钟,他感到索然无味,“奶奶的,说的都是粤语,根本听不懂,我们还是走吧。”
这支队伍,主教练彭伟国,唯一剩下的外地球员是李帅,彭伟国估摸着李帅反正是门将,“爱听不听”,对于李帅能够“共度时艰”的这种行为,广州足球的掌门人谢志光大加赞赏,“你什么时候能听懂粤语了,我在白云山送套房子给你。”
当然,“谢指导”这种吹牛的话,没人会信。
一支降入中甲的队伍,球员纷纷出走,也没什么人关注,基地简陋,这一年的目标,大概就是在中甲老老实实保级,但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恒大接手以后,广州队像坐了火箭一样,直上云霄。
看起来,2010年的中甲和恒大中超七连冠无关,但这始终是起步的第一步,况且,即使升入中超以后,这个基地仍然承载着给恒大服务的使命。
坐在场边的看台阶梯上,克莱奥接受过我的专访,那时候他五场五球以后,开始了他长期拉伤的噩梦。
“我晕针哪。”克莱奥说。克莱奥说他针灸的经历:恒大两名大夫把针拿出来开始,就感觉克莱奥浑身不自在,做完第一次,一摸克莱奥的后背,一身的虚汗。
大夫大惑不解,克莱奥只能解释:“对不起,大夫,我有晕针的毛病。”
晕针的毛病是怎样落下的,具体的时间地点,克莱奥都记不清楚了,他只能记得是小时候的一次感冒发烧,家里人把他带去打针,大概那次的遭遇糟糕透了,于是在克莱奥的脑海深处就埋下了这样的毛病。
这是克莱奥职业生涯第一次拉伤,偏偏又是在中国,当大夫们拿出中医的传家之宝针灸来应对时,却是“对牛弹琴”。
克莱奥只针灸了这么一次,然后就再也不肯了,后来这个“毛病”被孔卡等人全盘继承。
采访结束后,克莱奥把自己的鞋收了起来,先把鞋子的泥土敲掉,然后擦干净,这是一般球员都会干的事情。不过做完这些步骤后,克莱奥会拿出鞋撑把鞋撑起来,以保持鞋子不变形,他穿的是一双普通的阿迪训练鞋,而且不新,对一些普通的旧鞋子如此爱护,由此可见克莱奥的职业素养。
此时,训练完毕的李章洙光着膀子在旁边喘气,广州的天气,太湿热了。
平民的基地,平民的教练,身价很高但同样很平民的克莱奥———9月底,恒大在陕西客场战胜了浐灞,提前4轮以升班马的身份获得冠军,他们庆祝的方式同样很平民,就在餐厅里开了几支酒,李章洙“志得意满”,“跟你说句实在话,打了10轮以后,我就觉得我们这个冠军,应该稳了。”
其后,恒大的冠军越拿越多,球队“级别”也越来越高,但无论如何,第一个冠军的这些“平民“片段,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猎豹是不是球星?
夺得中超冠军后,穆里奇接受了我的采访,说了他小时候因为训练错过末班车而被迫在纸箱上过夜的故事,那个漫漫长夜,他心里想得最多的一句话是: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2011年初,三水。李章洙带领着他的恒大队在阴冷、大风的天气中天天训练,这是冬训,谁都知道,冬训对于一个球队和每一个球员的重要性。
穆里奇是唯一一个参加了那次冬训的外援,他在2010年7月以350万美元———当时的天价,加盟恒大,然后惊艳广州,帮助恒大升上了中超。
起初,穆里奇很闷,要知道他的一些想法,必须要一段时间。譬如说他加盟广州很久后才说:“我不知道原来恒大是支中甲球队。”在白云山基地训练了很长时间后,他终于抱怨了一句:“为什么我们训练的地方连个厕所都没有?”
当然,进驻三水的时候,穆里奇在中国已踢了将近半年,已可以和队里的人开开玩笑,加上新婚燕尔,所以穆里奇的笑容多了起来,最喜欢开他的玩笑就是助教姜峰。“你小时候家里特穷吧?只能光着脚踢球吧?你那时会想到自己会变成一个球星吗?”姜峰说,新到队不久的翻译宫耸翻给穆里奇听,他笑笑:“我不是什么球星。”作为曾经的巴西留学生,没事干就会和巴西人踢野球的宫耸,到恒大一直很兴奋,“球星,穆里奇怎么会不是球星呢?”
宫耸很快就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在某天下午的分组对抗中,穆里奇带球突破时不慎滑倒,而刚刚冲上来的后卫大脚解围,惨剧发生了,球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穆里奇的气管位置,穆里奇惨叫一声,在地上痛苦挣扎。
比赛还在进行,宫耸第一时间冲到了穆里奇的身边,想询问他到底怎样,这时候听到身边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宫耸,你在干什么!”
不知所措的宫耸被叫了回来,李章洙没给他留任何面子:“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你是教练还是我是教练?我很清楚,他没有事!”
过了一会,穆里奇自己爬起来,到场边接受检查,的确没事,李章洙给穆里奇的翻译上了一课———在这个队中,的确没有球星,穆里奇也不例外,不要过分紧张。
穆里奇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呆了5年,2014年在他走之前,很爽快地和我说了心里话:我最好的朋友嘛,是保隆;工资嘛,孔卡加盟那会,不平衡感肯定是有的,这跟孔卡没有关系,薪水,是对一个职业球员价值的认可。
穆里奇的月薪曾只有5万美金,而孔卡的年薪是700万美金。为了薪水问题,穆里奇的经纪人和恒大俱乐部间有过漫长而小心翼翼的“拔河”,关于此事,一位圈内人的评价是:“穆里奇像老婆,孔卡像情人。”你为情人又买钻戒,又买跑车,作为“正室”,要求加家用,不过分吧?
离开恒大,在外漂泊了三个赛季后,穆里奇最终还是回归广州,和恒大一起拿到了2017赛季的中超冠军,剩下的事情,就是看他能否终老广州了。
人世熙熙攘攘,人间来来往往,人与人之间这些奇妙的缘分和往事,就这样镌刻在7个奖杯的底座。
被忽视的角色
7连冠当晚,恒大播放了一个视频,悼念了已去世的大夫刘树来和队务李雪松。
刘树来大夫是2010年加盟恒大的,成为恒大医疗组的负责人,他就是那位让克莱奥“闻针丧胆”的大夫。
对于克莱奥的拉伤,刘大夫无可奈何,“按照我的方法,扎几针,应该很快就好了。”结果,大块头克莱奥却被小小的针吓怕了,伤情一再反复,整个赛季就打了10场比赛,刘大夫说:“很多国外的运动员,就不相信这个,你也没法跟他解释。”
李章洙下课,里皮上任后,整个教练团队大换血,医疗组也一样,意大利人科蒂成为医疗组的负责人。难得的是,刘大夫留了下来,屈指一算,作为一个新兴的俱乐部,刘大夫是为数不多的4年都在队伍中的人,他也是李章洙时代留下来的唯一“老人”。
能留下,是因为刘大夫有他的个人之处。尤其是他的针灸技术,对于治疗运动员拉伤有非常不错的效果,这个技术慢慢也得到了意大利人的认可。不过,刘大夫有时候会跟记者嘀咕一下:“XXX的伤势,如果这样处理的话,我感觉恢复得会更快一点,但人家不听,那也没办法。”
总体而言,刘大夫跟意大利人的合作是愉快的,他有能力,人品好,每次见到刘大夫,都有一种亲切感,他总是笑眯眯,而且愿意跟记者聊上几句。
有一次在机场吸烟室,我碰到他,聊到里皮的时候,刘大夫说:“教练的业务能力,我无法作出评价。不过从做事的风格上说,我觉得人家这么大的名气,拿这么高的工资,确实有他的道理。为什么这么说?我们中国人做事情,有时候你做对了九件,但只做错了一件事,就会被人揪着不放,批评个半死。里皮呢,有时候你虽然做错了,但他不会一棍子打死,哪怕做对一件事,他都会觉得你不是在混日子。”
那次聊天的时间颇长,我说:“找个时间不忙的时候,我们出来喝点小酒。”刘大夫依旧笑眯眯地说:“好啊,但这段时间比赛太多,放假的时候我得先回一趟家,回来以后,再一起喝一点。”
作为恒大的队医,没有太多的私人时间,恒大差不多每周都是双赛的节奏,间歇期的时候才能真正休息,不过报到的时候,他们又要比球员早回来,而且刘大夫的家不在广州,有空还得回家看看,这种强度,可想而知。
但刘大夫身上从来没有流露出一丝急躁,这也是为什么很多队员能和他成为好朋友的原因之一,找刘大夫聊聊天,也是放松的方式之一,只可惜,现在已没这个机会了。
“XXX现在还不能踢,这个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这是打电话给刘大夫时,他的标准结束语。
刘大夫负责医疗,而李雪松负责队务。
2012年10月,恒大亚冠主场虽然2比1战胜伊蒂哈德,但还是以总比分4比5出局。被淘汰后,恒大队务刘智宇算了一下自己当年的飞行距离,16万公里。16万公里的后遗症就是,刘智宇在上电梯或者坐地铁的时候,耳朵经常有嗡嗡声,而登上飞机后,这种声音,奇迹般消失了。
为了亚冠,恒大俱乐部其他的工作人员做了很多工作,但都是悄悄的,譬如说考察客场,打武里南联的时候,是李雪松去的,从曼谷到武里南400公里,李雪松打了一辆出租车,大概用了6个小时左右才到武里南;考察吉达的时候,李雪松继续着这样的苦差事,从广州到吉达,需要经迪拜转机,在迪拜机场要停留7个小时,前后需要花费24个小时左右。
在吉达万豪酒店的游泳池里,李雪松溺水身亡。也因为这个缘故,恒大到达吉达后,没有住五星级的万豪,而是选择四星(条件相当于国内的三星)的假日酒店。
到了吉达后,恒大的几名工作人员专门到万豪祭奠了李雪松,“雪松飞的距离比我还要多。”刘智宇说。
悼念刘树来和李雪松,是为了不能忘却的纪念,而现在干着同样事情的人,他们的角色容易被忽视,不过我想,恒大七个冠军中,这些后勤工作人员同样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