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服务站》—保罗亲笔回忆人生最痛心之事
2018-04-13 09:244月13日报道:
你们是否还记得《喜剧之王(The Original Kings Of Comedy)》里的一个片段,Cedric the Entertainer(喜剧演员)扮演的老家伙总是嘴角掉一根香烟的样子?
哪怕不记得,但只要你来自美国南方,一定会对这样的形象很熟悉。每个社区都有这样的家伙,他可能就在社区服务站,如果你的车抛锚了,他总会悠哉悠哉晃出来看着你。
“先生,你能帮我修好吗?”
“我能修吗?孩子,我在这儿住了30年,比你的岁数都大,我当然能修好。让我看看吧,化油器出问题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帮我从车库里拿出来。”
他说话总是含含糊糊,因为烟卷总在他嘴里颤颤悠悠,但就是不掉下来。
我祖父就是这样的人。他是北卡罗来纳州第一位成为服务站老板的黑人,也是我见过工作最努力的人。他是蓝领阶层,更是最接地气的老百姓。每天他都穿同样的工作服,浅蓝色上衣,深蓝色裤子,口袋里总揣一块红色的抹布,胸口袋子上用红线绣着“琼斯”的名字。
那时候住在温斯顿-塞勒姆的人如果需要一箱油,或是修个化油器,或是单纯的想找人聊聊天,找琼斯先生绝对没问题。
有时候吃晚餐,他的手都油腻腻的,我们总嫌弃他,要他去洗干净。他总会说:“我已经洗干净了!”
他是真的洗了。因为工作时间太长,他手上的油渍已经都洗不掉,浸入到皮肤里去了。
在温斯顿-塞勒姆,人人都认识他。我跟我的兄弟们都没他有名,大家都知道,我们是琼斯先生的孙子,但叫啥谁也不关心。哪怕我在高中已经打出了名气,但他们也只会说:“琼斯先生这小孙子还挺厉害。”
他的名声一直跟随我们左右,他也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每当妈妈对我冒火,我就去找他。每当教练批评我,我也去找他。对祖父母的感情我该怎么形容呢?我也解释不了,但他们懂的。
他也是我的老板。我们兄弟八九岁的时候,每年夏天都在他的服务站打工。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挺搞笑,服务站早上七点就开门,我们俩都昏昏欲睡,只能陪着他不断灌咖啡提神。
乡下地方可没什么星巴克,温斯顿-塞勒姆的“晨间咖啡”大概要放满五勺糖,我们就精力充沛,使劲赚小费。每次有人停车,我们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如果要全套加油服务当然挺好,如果他们要自主,我们也飞一样冲出去,因为只要够快出现在顾客面前,谁能拒绝8岁可爱小萌娃的服务呢?
我们特会卖萌:“什么是自助服务呀?我们只是想帮你,先生!”
那时候还只兴现金付款,我们可会,别人要加30美元的油,我们从29块1就开始算,到了29块3……“女士,加满了。”
没那个正经人会去怀疑8岁小孩会克扣油钱,他们还总说:“年轻人,找零就不用了。”
我们的篮球鞋、零花钱都是这么来的。我还记得祖父身上总是带很多现金,都用橡皮筋卷着,而我们会求他给我们买鞋。他会说:“你们可以要鞋,但得靠自己赚钱买。”
我们一整个夏天都这么过,喝咖啡、努力干活。到现在我还清楚记得那些汽油味。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是紧密的一家人,亲密地吃饭,亲密地去教堂,亲密地去看我父亲的比赛。有时候我们会在暂停的时候冲上场投篮,我妈妈还是官方记分员。他们球队的名字叫“专业地毯体系”。
因为他们球队的人地毯清洁公司工作,队名干脆打广告。但我父亲不是,他只是个敲钟的。他们的球队真很强,有夺冠机会的,他的篮球天赋其实真的领先于那个时代环境。
他穿44号,因为崇拜“冰人”乔治-格文。而我,就更喜欢乔丹。我房间里的钟上都有乔丹的照片。等到我上高中,最崇拜的是艾弗森,我真的特别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有那么厉害的晃人动作,那么帅气的垄沟头。有一次在很重大的比赛前,我对自己说,要坚持自我,去弄个垄沟头。
于是我去了朋友家,让他姐姐帮我梳了个艾弗森一样的发型。我知道父亲很早回去工作,所以专门等到他休息我才摸回家睡觉,不声不响。
等到比赛日,一般女篮比赛总在前面,我就在看台上看她们打。一下子,我看到爸爸带着全家进来了,我们在看台两边相顾无言,只用眼神交流。
我很疑惑:“你们来干啥?”
他的眼神可以杀死我:“克里斯托弗,伊曼努尔,保罗。”
他冲我挥挥手,我只能在队友面前保持镇静。等我过去找他,他只说:“等你出场,别让我看到你还顶着这样的头型。”
于是,我狂奔回更衣室把发型给弄没了,等到上场热身,我一脑袋拆掉小辫子后的爆炸头,简直糗到了极点。到现在我家里人还用这件事来嘲笑我。那场比赛直接终结了我的AI梦想,这梦想大约持续了15分钟。当然,我后来还是一直在模仿他的晃人。
我从小还是北卡大学Tar Heels的球迷,但当我决定去哪所大学的时候,北卡已经有后卫人才了,教练们也对我说,要想获得位置,必须要等到雷蒙德-费尔顿去NBA(NBA,NBA)之后。我必须要拿到全额奖学金才不给家里添负担,所以眼光必须现实。我也想留在家乡,但我得去个好大学。
签约那天,我也没什么纪念帽子,没有拍摄团队,没有ESPN报道。我就在体育馆签了个字,大家鼓了鼓掌。唯一一顶印着威克森林大学的帽子戴在祖父头上。他走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把帽子扣在我头上。我还记得他笑的那么开心,连松动的牙齿都看得见。
他对我说:“我这辈子都会好好记住这一天。”
他是那么骄傲。当晚我们俩去看了威克森林大学的比赛,我还记得那时候吃爆米花的味道,还记得学校表演的乐队,还记得自己看着他们的球衣、球鞋想着,这里可真干净。我以后也要穿这样的鞋了,我全家都会坐在看台上,看我的表演。
大学啊,ACC联赛。
克里斯-保罗,来自威克森林大学。
第二天,我又去看了学校橄榄球队的比赛,途中接到了哥哥的电话。我问他什么事,他说:“我现在开车回家的路上。”
他的大学在南卡罗来纳州,距离家里有三小时车程,我很意外。他说:“爷爷病了。”
我说:“什么?我昨晚还跟他一起看球呢。”
“嗯,我在路上了,给妈妈打电话吧。”
我脑子里一团糟,想着为什么他要赶回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冲向停车场,在上车之前表哥找到我,我说:“爷爷病了,我们得……”
他直接说:“不是,爷爷……他被杀了。”
我真的不敢相信,没人会杀祖父的,真的太疯狂了。我觉得一定出了什么错。我们开了20分钟到祖父家,还没进门,就看到了警车、救护车,街上站满了人。我听见婶婶的尖叫,“这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我下了车就冲进屋,一直到叔叔把我拦下来抱住,我看见了被白布盖住的祖父,就躺在车库地上。
我真的崩溃了,那之后几天我浑浑噩噩,完全已经没有印象了。
祖父是在下车时被一群小子给拦住了,他们绑住他,封住他的嘴,把钱抢走就扔他那里。他没办法呼吸,最终心脏承受不住了。
就为了那一点钱。
我最好的朋友就没了。
很多人都听说过,我在祖父去世后砍下了61分的故事,纪念祖父的61岁。那只是我小小的纪念,我现在想做的,是把那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出来。
他的故事,其实跟篮球没有关系。他被人怀念,是因为他的真诚和善良。他是我们家庭的根基,也是社区的根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祖母癌症去世的时候我才8岁。在她的葬礼上,我嚎啕大哭,祖父抱着我说,“别哭,为了你妈妈,你也要坚强,别哭了。”
他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叫我别哭。
我从小认识了不少朋友,但没人对我想他一样。有人会问我,他这辈子没来得及看我一场大学比赛,看我进入NBA,我是不是很伤心。
我当然很伤心。
但有一刻是特别伤。那就是我第一次入选全明星之后,在NBA为全明星举办的午餐会上,很多传奇球星都来了。我带着父亲,当他见到格文和J博士的时候那表情可真是难忘。
他太开心了,我们竟然会有这么一天,他竟然有机会跟偶像边吃点心边侃大山。当时我真的特别希望祖父也在。
当然,这只是篮球而已。我更希望祖父看到的,是我自己的孩子,特别是我儿子。他们一定会处得很好,很爱一起玩的。
这种伤感不会消失,正如他的传奇一直会在。我儿子对我父亲的样子总让我想起他,我现在理解那种感情了,我父亲唯一想做的,就是让我儿子脸上挂着笑容。
祖父啊,他们总是明白一切。真的。
我仍然是琼斯先生的孙子,他的印记仍存在于我们的家庭。当我进入NBA,有了自己的慈善基金会,我的目标其实很简单,就是把他为我所做的一切,尽量也奉献给更多孩子。我希望他们明白,不管出身如何,他们都有可能成就很多事情。
“你们可以买鞋,但要努力工作才行。”
每年威克森林大学都会以纳撒尼尔-琼斯的名义,为来自北卡州的两位学生提供奖学金。他是这个州第一位做服务站老板的黑人,也是唯一一个叼着烟卷给你人生指南的家伙。
有时候我会想起他那双手,四十年来都沾满油渍的手,肥皂都洗不干净。那画面总让我会心微笑。
我知道他的故事也永远不会褪色。我的家庭,永远都会那么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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