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城，别把足球当石油！

2020-02-16 16:20

有这样一批球迷，他们支持的球队通常不是豪门，因此赢球的场次总寥寥无几。但他们有一套自我安慰的方式：通过吐槽挥金如土的对手，来强化自己的身份。甚至于输给一支强队，有时反而会让他们在道德层面获得优越感。

这样的场面，在伊蒂哈德球场内就经常发生。即便主队遥遥领先，仍会有大批客场球迷情绪激昂的高唱：你们就是卖石油的烂队，卖石油的烂队，你们没什么特别，反正我们每周都输球。

曼城球迷并非对此熟视无睹，事实上就连他们自己有时也忍不住会拿那位富得流油的俱乐部老板即曼苏尔酋长开涮：搭上车，去西班牙，坐上自己的兰博基尼。

不得不说，商业化足球发展至今，已经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我们知道自己有钱，他们知道我们有钱，我们知道他们知道我们有钱，他们也知道我们知道他们知道我们有钱，但又拿我们没有办法——西甲联盟主席特巴斯，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2017年夏天，巴黎圣日耳曼以创新的“球队自我买断”方式，从西甲撬走了“梅西C罗”的天然接班人：内马尔。紧接着，他们又以“先租后买”的做账方式，从摩纳哥签下姆巴佩。这两笔惊天交易，无异于两记排在欧足联脸上的响亮耳光：财政公平法案，见鬼去吧！

西甲联盟并非一清二白，但眼见自己联赛招牌被撬，主席特巴斯开始坐不住，于是他向欧足联发函，揭发巴黎圣日耳曼和曼城的违规行为，并要求欧足联调查这两家俱乐部的财务状况。为什么还有曼城？因为就在同一年夏天，他们接连签下5位大牌，投入超过2亿英镑，俨然有与大巴黎背后的卡塔尔资本扳手腕的架势。

表面上特巴斯是打破这种默契的先驱者，但他和欧足联手上都没有足够证据去证明大巴黎以及曼城有罪。道理不难解释：长久以来，足球一直被视作一片封闭的法外之地。英国《金融时报》对此总结：足球从某种意义上讲，揭露了繁荣市场的一个残酷规律：即一切光鲜的事物终归由极少数精英们掌管。

和大部分历史事件一样，打破精英规则的，往往是一个侵入内部系统的无名小卒，比如“足球解密”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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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卡塔尔财团一样，阿布扎比财团也在做账绕开财政公平规则的手法上，有所创新。财团入主的前4年，共为俱乐部投入11亿英镑，金钱的作用立竿见影，蓝月亮也迅速崛起成为英格兰乃至欧洲豪门。但足球投资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正如前人吐槽切尔西一样：你能买得到奖杯，但买不到历史。

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因为足球俱乐部的辉煌历史，通常由长期的“买买买”积攒而成。此时，令曼城头疼的欧足联财政公平法案（FFP）横空出世。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大手笔惯了的曼城，于是只能寻求创造性的规避方案。简而言之，曼城需要在做账时，将那些高额成本和亏损摊平。其中一招被广泛应用于中小型企业日常运营中，即设立子公司来分摊业务和成本。

“足球解密”就发现，曼城将球员的营销权外包给了一家第三方公司，这不仅让球队在市场营销开支这块的花费有所削减，甚至还能得到一笔高昂的“代理费”。再比如，FFP不允许投资人直接（过分）投资俱乐部，但无法限制球队的赞助费用——其实这都不需要“足球解密”来揭秘。

大约5年前，英国《独立报》高级记者蒂姆-里奇，就在追踪报道曼城队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完全不符合逻辑的球场赞助：曼城的球场伊蒂哈德，实际取自伊蒂哈德航空。而这家航空公司为了“凸显”自己独一无二的商业地位，竟然一次性支付了曼城3亿英镑的赞助费，而这个数额相当于当时所有球员工资的197%。至于这家航空公司的运营情况到底如何？这么说吧，他们的飞机和航线数量还比不上中国南方航空。

故意夸大赞助费，只是曼城俱乐部的伎俩之一，而且还不止一次地重复使用。在欧足联的裁决书上，有这么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语：曼城俱乐部未能配合针对案件的相关调查。从一名律师的角度来解读，这句话基本等同于——你们正在把我们当傻子看待！

即：我们知道自己有问题，你们知道我们有问题，我们知道你们知道我们有问题，你们也知道我们知道你们知道我们有问题，但又拿我们没有办法！

普拉蒂尼和因凡蒂诺曾帮助曼城和巴黎造假

显然在阿拉伯富豪的眼里，一家隐秘于瑞士山里的小小秘书处，根本不值一提。他们万万没料到，一向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欧足联，此时突然调转枪头。毕竟2014年，让曼城已经与欧足联就FFP诉讼达成和解的关键人物，正是如今的FIFA主席因凡蒂诺。

FFP并非因凡蒂诺主导，而是前欧足联掌门人普拉蒂尼的遗产。其实从法案诞生之初，就存在许多不合逻辑的漏洞。同在曼彻斯特，格雷泽依然就能十几年如一日地将曼联当成“提款机”，不断从中套现；而曼苏尔酋长的投资却被严格限制。

以曼城为代表的新兴豪门坚信，财政公平法案的出台其实是足球权贵们在维护旧有秩序，保护“老钱”利益，并遏制“新钱”对传统势力发起冲击。但问题在于，曼城也在承诺书上签字画押，这表示他们认同并承担着违反法案所引发的风险。

讽刺的是，这也是曼城寄希望于国际体育仲裁法庭、欧盟法院甚至国际法庭替自己扳回一城的关键点。因为欧足联在此次处罚曼城的过程中，同时扮演规则制定者、调查者、取证者、审判者的四重角色。而这一切，还仅仅停留在体育法的范畴内。

研究著名的博斯曼法案，你会发现：最终博斯曼获胜靠的不是体育法，而是欧盟劳动法。有一种观点认为，足球世界在1995年的博斯曼法案后，根本无法也无力阻止资本对这项运动的干预。

球迷、球员、球队、管理者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我们不禁要问，既然这已经是业界公开的秘密，欧足联为什么偏要选择现在才站出来惩罚曼城？

欧足联目前正在推进两项重大决议。一个是2024年之后的欧冠赛事调整，欧足联计划在欧冠和欧联之外，引入第三级洲际联赛，形成升降级制度；另一个是俱乐部参加欧足联赛事的收入和奖金重新分配。

欧洲各大豪门俱乐部对这两项决议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前者曾威胁说要自立门户，脱离欧足联体制，建立一个独立且封闭的“欧洲超级联赛”。

其背后的最大动力，自然是金钱。金钱就是力量，豪门俱乐部的力量有时已经强大到无法管控。靠石油资本起家的阿布扎比财团，正以曼城为模板，试图打造一个体育帝国；巴黎圣日耳曼早已经是卡塔尔王室的“国有资产”；来自美国、中东、俄罗斯和中国的各路资本，对欧洲的这些百年老字号球队垂涎、渗透已久……面对这一失控局面，欧足联不得已站出来，惩罚曼城，以划清底线。借用鲁迅的话来说，就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欧足联此番也是殊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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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国际体育仲裁法庭最终驳回曼城的上诉，无疑阿布扎比辛苦建立的曼城王朝将土崩瓦解。预计审判结果，将使得曼城蒙受至少1亿英镑的损失。尽管这钱在阿布扎比财团的发展计划里不值一提，毕竟城市足球集团早在去年11月就接受了来自美国银湖私募集团，价值5亿美金的投资。

但审判所引发的消极影响，无法用金钱估量。最直接的一点就是，就是球队阵容。因为连续缺席两年欧战，意味着瓜迪奥拉和手下一干球星都将陆续出走，毕竟这种级别的教练和球星，不会仅仅满足于对利物浦的联赛复仇。

这仅仅只是表面现象，其更深远的影响在于欧足联正对外传递一个信号：亿万富翁将足球当玩物，于后石油时代炒作资本的时代，正在逐渐消亡。

当然即便曼城最终上诉成功，旧秩序一切照旧，我们也无须惊讶。落魄豪门、法甲(法甲,FBL)马赛队的美国主席弗兰克-麦考特曾说：他倾向于将自己的球队比喻成大卫。相比哥利亚，大卫确实是弱者。但明知自己弱小，却仍然逢敌亮剑的，则是英雄。

在如今的商业环境下，弱者逆袭，其实更得人心。